“……嗯。”如果不是今晚侯飞的两次出手阻拦,我可能比现在还惨。所以无论他出于何种理由,我都对他心怀感激。
“看你可怜。”侯飞带有善意的玩味道:“老实说,给新生开会这种小伎俩,我高中就玩腻了。出寝室时,我就感觉不对劲,可惜已经晚了。不然,全寝室只有你一个穿裤衩出来。”
侯飞话里另一层意思,其实很浅显。
在“开会”前,大家都在床上睡觉。等开会时,其他舍友都穿戴整齐,只有我和侯飞穿着一条内裤。难不成,其他舍友都会未卜先知?未卜不现实,先知倒是有可能。可他们又是从哪收到的风声?
我思来想去,只有一个可能——刘皓。
有三点可以佐证。
第一:刘皓早就说过他在学校有点人脉。
第二:开会前,我回寝室,刘皓质问我上哪去时,只有他一个人,寝室其余舍友都在一旁看热闹。
第三:开会后,其余舍友都帮刘皓来走廊堵我。
综合以上三点,不难推断。刘皓为了让大家信服他这个老大,肯定不止和大家吃顿晚饭那么简单。估计在饭桌上,他已经给大家透过今晚要开会的口风。不过,大家对刘皓抱有一丝怀疑,仅仅是面服心不服,所以我回寝室时,只有刘皓一个人上前找我麻烦。
开会后,刘皓说的应验,大家再见识到他有系主席做背景,这才心悦诚服,会帮着来走廊堵我。
我不禁对侯飞心生佩服,晚上他和刘皓没有接触,而我不仅接触还发生了冲突,最后竟然还得靠他提点才后知后觉。说来也怪我,实在是累迷糊了,舍友穿戴方面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,居然没察觉……
月光下,我和侯飞平躺在走廊上。他有意无意问了句:“我很好奇,为什么你不跟着大家以刘皓马首是瞻。难道,你也想当老大?”
我微微一怔,隐隐察觉到了危机……当老大?我没想过。可侯飞这么问是什么意思?以他今日的所作所为,我感觉他和刘皓一样想当老大。但老大只能有一个,那他这么问,是想确定我是否会成为他的对手或绊脚石?
“晚上刘皓请大家吃饭,我在外面找工作,没参加。至于,这间寝室的老大,谁来当,我都没意见……我只想好好读书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平淡道。
说实话,我不喜欢这种让人心摩意揣,拐弯抹角的交流方式。
可最终,我还是毫无隐瞒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。这么做,源于侯飞的两次出手阻拦,以及躺在同一片月光下的同病相怜。顺便也在告诉他,我和他即便不能为友,也不会为敌。
侯飞舒了口气,继而难以置信道:“读书?在这?”
“昂,在这,不信啊?”我不以为然。
“……信!”侯飞犹豫一会儿,用坚定的语气告诉我:“从今起,你就是我侯飞的兄弟。我的兄弟,说什么我都信。放心,总有一天,你想混了,我保证你在这学校里呼风唤雨。你想读书,我保证没一个混混敢打扰你!”
兄弟,简单二字,寥寥十二笔,却承载了太多感情……
我紧紧抿起嘴角,兄弟这个词语,对我来讲太陌生了。我真的能有兄弟吗?从小我就遭人嫌弃,受人欺负,没人愿意和我玩。哪怕我内心非常渴望能有兄弟,但从未有人在我身上投入一丝感情。
当侯飞说出这话,我的心灵泛起一丝涟漪。
这种感觉很微妙,怎么说呢?就像,覆盖千里的坚冰开始慢慢融化,干旱万里的沙漠长出一颗绿芽……
“对了,还不知道你叫啥。”侯飞问。
“王超。”我毫不犹豫的答。
很尴尬,侯飞竟然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。这让我有些怀疑,他口中的“兄弟”二字的重量……
侯飞疑惑道:“刚才你问我,为什么拦你。我还没问你,为什么明明没你事了,你还要倒回来找我。就因为,我出手拦了你两次?”
“有点关系,但关系不大。从小,我就经常被人欺负,习惯了……”我轻描淡写,极力伪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:“当我看你被人打趴时,同情心泛滥。如果换做别人,不管今晚那人有没拦我,我一样会回来。”
“我和你相反,从小我就没有被人欺负的习惯。”侯飞似乎看出了我的伪装,笑了笑,没再追问关于我的事,而是岔开话题:“你一定很好奇,为什么今晚对方人数占有,我还要反抗吧?”
我感觉,侯飞不是平白无故没话找话,他似乎想隐晦的向我表达什么。
“……嗯。”我思绪很乱,随口提出自己的观点:“你那样太冲动了,对方人多,单挑肯定打不过。再不济,你也可以把看大二、大三师兄不爽的同学,组织起来。”
“我问你,怎样才算组织?你也不是没看到,我已经带头反抗了,结果呢?大家都在一旁看热闹。难道,我还得边打边唱,起来,不愿做奴隶的人们……这才算组织?”侯飞自嘲笑说:“别逗了,人性自私、懦弱、听之任之,到头来所有的不幸,终将是咎由自取。”
细细品味侯飞的话,好像确实如此。
在丁俊鹏挑衅我时,我想着组织大家一起反抗。可当侯飞已经带头反抗,我却站在一旁看戏,甚至不理解,他为什么要反抗。说白了,还是因为没欺负到我头上。
“退一万步说,就算把大家组织起来了,你以为大二、大三那帮牲口是省油的灯?”侯飞翻了个身,不以为意道:“他们准备充分着呢,别看明面上只有二十来号人,信不信真打起来,只要喊一嗓子,楼上其他大二、大三的犊子,立马杀下来。”
“那为什么明知没胜算,你还要反抗?”我很好奇。
“很简单,我就是个小人,没君子的度量。假如我被狗咬了一口,只会当场咬回去,绝不会浪费十年功夫去找根打狗棒!”侯飞声音轻缓却坚定道。
年轻人,总是喜欢以自己的观点说服别人。同样的,年轻人总会试图找别的理由,反驳别人的观点,不让自己被轻易说服。我属于后者,牵强的反驳道:“同学之间又没血海深仇,没必要死磕。如果退一步能够海阔天空,我宁愿退一步。”
“要是一步不行呢?”侯飞翻个身,看着我。
“两步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“两步还不行呢?”黑夜中,侯飞的眸子清澈,目光如刀,咄咄逼问道:“或者,我换个方式问你。你要和平还是尊严?和平是屈服着继续退,尊严是哪怕死也要往前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