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望渔下乡前,要求家里人不要来送。
越送越难过。
不过,她坐上大巴时,还是从人群里看见散落在各个角落的亲人,他们不想她难过,又舍不得她,所以选择挤在人群里,只露一个脑袋远远相望。
程望渔默默抬头,看向前方。
目光逐渐坚定。
终有一日,她会清除所有路障,光明正大地回家,理直气壮地活着,再不是谁谁人生中的小配角。
她只是她程望渔。
随着下乡的队伍,她先坐大巴车,再转了两次船运,又乘坐拖拉机,一路颠簸着抵达插队的村庄:白莲湖生产队。
经过六十年代艰苦岁月,一批批知青和干部下乡又返城,队里还是极尽所能建立了知青点。
程望渔进宿舍后,选了个上铺,刚把自己的东西放好,就见一只手探过她,强行摁住木柜的门。
“我看中这个柜子了,把你的臭东西挪开。”
她抬头一看,赫然是穿书女的“旧相识”张北燕,县里书记的女儿,背景极好,一贯地任性,又生得娇媚,一来生产队就捕获了糙汉队长的喜爱……从此,两人开启一段霸道队长爱上知青小娇娇的戏码。
“你确定?”程望渔冷笑回眸。
“百分百的,打开柜子,不要让我亲自动手,不然你会死得很惨。”张北燕叉腰娇哧,甚至还故意跺脚,摇着胸脯,一股兰花头油香袭来。
“好。”
程望渔打开了柜门。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
一道惨叫如划破长空的哨声,张北燕像个受惊吓的刺猬,抖动着满身的娇媚胡乱扑腾着往门外跑。
“怎么了?发生什么事了?”
队长陆骁寒大步流星地冲过来,却见一道身影猛地扑来,不等他反应,伴随着响亮的呕吐声,稀里哗啦被吐了一身。
呕吐物的稀碎,沤馊刺鼻的气味猛烈冲击着人的大脑,他强自镇定才压下心头的怒火,睁眼看去就见个头矮小又身形饱满的女知青,嘴角挂着稀碎的汁,眼泪鼻涕一把流,歪嘴斜眼地叫嚷着。
陆骁寒额头青筋暴跳,咬牙道:“知青同志,请你冷静冷静,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,我是生产队的队长……”
陆骁寒?
当张北燕听到这个名字时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下乡前,家里人就同她提过,陆骁寒家里出过一位将军,上一辈老人身份极贵,派他下乡是为历练,过个两年会上调,务必同他处好关系,若能成就一桩姻缘那是最好不过。
没想到第一次见面,他就见到她此生最狼狈一幕。
全怪那该死的女人。
张北燕心中恨得要命,但下一秒,双眼流下楚楚动人的泪花,兰花指点着宿舍方向,捂住脸抽泣道:“是她,她的柜子里有流血的心脏,呜呜呜,太可怕了……”
心脏?
陆骁寒和一众村民,还有其他知青听了后,纷纷让张北燕带路,一起冲向女知青的宿舍。
一进屋,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程望渔身上。
但见她脸颊娇嫩,约莫有一米六七,穿着藏青色粗布衣衫,齐耳短发下,流畅的下颌线,配着一双明亮又娇憨的眸子,十分动人。
少女回眸,朝众人浅浅一笑,嗓音清脆又明媚:“这么多人,有什么事儿吗?”
陆骁寒骤然愣了。
他多看了程望渔一眼,不等他开口问,就见张北燕跺脚指控道:“就是她,在柜子里放了好多内脏,鲜血淋淋的,十分渗人。”
唰唰唰。
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涌向程望渔。
尤其是队长陆骁寒。
他沉吟道:“这位知青同志,是否介意打开你的柜子,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。”
不会是个杀人犯吧?
想到这里,在场不少人心里直发毛。
但观程望渔的外表,怎么看也直觉她像一朵沁人心魂的栀子花,美丽动人,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歹人呐。
难道是邪恶的大王花?
“可以。”
程望渔抿唇一笑,雪白的手指落在柜门边,又猝然停下,回眸看向陆骁寒道:“我这柜子里的东西,轻易不给人看的,除非有人强烈要求。”
“你开吧。”陆骁寒皱眉道。
“开吧,开吧,倒是愈发好奇了。”
“有点邪门哦。”
呼声渐渐而起,人头攒动,一个个都迫不及待想看柜中之物了。
程望渔眉眼轻轻扫了下张北燕,见她呼吸急促,脸颊涨得通红,心里不由得好笑。
呼啦。
柜门应声而开。
一双双激动又好奇的眼神纷纷探入柜中。
陆骁寒狠狠惊了一把。
“嘶——”
其他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。
只见柜中摆着好几个盘子,盘中有新鲜的猪肺,猪肝,猪肠,猪舌头,猪耳朵,盘中带有浅浅的红。
“不好意思,各位,我十分喜欢吃猪内脏,家人担心我这来插队就吃不上了,所以上车前给我备下的,我打算晚上请大家伙儿一起吃的,这还没片呢。”程望渔笑着解释。
柜中的猪心被她替换了。
张北燕所见的那一枚还奔涌着鲜血,味道极冲,血管剧烈收缩。
所以开柜的刹那,稍微有点刺激吧。
“我二伯是养猪的,打小喜欢跟猪有关的,嘿嘿,没吓着你们吧?”程望渔轻笑,还故意伸手去拉张北燕,顿时吓得她连连后退。
“不要碰我!”
张北燕惊恐大叫,尤其见程望渔还端出一盘猪心,满脸享受的表情,更是尖叫:“我不要跟她一个屋,这里有她没我,有我没她!”
没一会功夫,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活像谁怎么地她了。
队长陆骁寒一个头两个大。
他干生产是把好手,可不擅长哄大姑娘,还是调节女同志间的矛盾,更是棘手。
“队长,我记得后山养猪的屋子空着——”
白莲湖生产队原本是养猪大户,可自从这几年开荒修路,光景又不太好,山林里的生态遭到破坏,黑猪养不动,村民纷纷下山种水稻了。
“那不行,味儿太大了,地方又偏,她一个女同志怎么可以?”陆骁寒犹豫道。
说出去,搞不好外头的人怀疑他搞对立。
“她怎么不可以,连这种恶心的东西,她都随身带,家里又是养猪的,她不去谁去呢?”张北燕叫嚷道。
一时间,局面僵持住了。
“我有个好办法。”程望渔忽然开口,眼神亮晶晶的,像两团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