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多年前,那时候还未建国,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巴。

 那年头缺少生产力,基本上每户都有三四个娃。王娟下面有两个妹妹,两个弟弟,本来就不多的粮食根本不够一家人过活。

 王娟是家里的老大,又是个女娃,受苦的自然是她。

 那时候女娃娃十五六岁就到了嫁人的年纪,王娟长得柳条,生得标致,周围的媒婆都快要踏破她家的门槛了,可她的爹娘愣是不答应。说什么自家闺女自家疼,嫁过去害怕受委屈。

 这些话旁人都觉得胡诌,老实说就是没看上对方的家底。但那些年家家户户都穷,嫁女儿不如说是卖女儿,也都理解,不穷的只有留下来的那些土财主。

 可王娟还真的信了爹娘的话,心里好一阵温暖。

 第二年,发了大洪水,村里几乎所有的耕地都遭了殃,那年基本没有收成。

 本来以为侵略者走后,村民们可以安安心心种地,可谁曾想这一场洪水又让他们的希望破灭了。

 洪水之后,就闹起了饥荒,那场面实在太恐怖,尸横遍野。那时候,饿狠了什么都吃,什么树根、树皮、观音土,不管有没有毒,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吃。

 村里的人死了大半,王娟的几个妹妹因为缺粮食,加上身体弱、又是女娃也没能扛过去。

 那时候王娟已经有了心上人,那人是三里铺子一个财主家里的长工陈铁生。靠着陈铁生省下来的口粮才不至于让王娟一家人全部饿死,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。

 刘家的那个财主不知从哪里听到清水河村有个叫王娟的女娃,长得十分标致,就让人上门提亲。王娟的爹娘得知财主看上自家的女儿了,高兴坏了立马应下了此事。

 只要王娟嫁给了财主,他们一家再也不用惹急挨饿了,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

 可王娟却不同意了,她听说那个财主比自己爹的年纪都大,还有几方小妾,嫁过去了准没安生日子。

 为此,平时里对爹娘言听计从的王娟破天荒的闹起了情绪。

 女人脾气上来也是倔的很,死活不同意嫁到刘家去。老两口一气之下把她锁在了房间里面,几天里王娟不吃不喝,整天以泪洗面,甚至以死相逼。

 最后老两口实在没了法子,跪在地上求她,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,说刘家人的给了五十多斤的稻米,只有她嫁过去弟弟们才不至于饿死。

 女儿家到底是心软,见自己爹娘都已经跪下来求她了,自己再不明白事理就是不孝。何况妹妹已经饿死了,两个弟弟还小,爹娘还要靠他们养老送终,最后咬咬牙应了这门亲事。

 大婚当天,迎亲的队伍里面并没有见到新郎官,迎亲的轿子也是一张八仙桌改的。

 王娟穿着有补丁的大红袄,哭哭啼啼的在门口望了半天一直不肯上轿,期盼着陈铁生出现带自己离开,可等来等去一直不见人影。

 路上没有鞭炮声,只有轿子里面呜呜的哭声,王娟的眼泪都快流干了。

 刘家的门口站着一个道士,手里捧着一个碗,碗里面放着一根柳枝。王娟在门口下轿,却被道士叫住了。

 道士围着她转了好几圈,边转着边用手里的柳枝洒着水,嘴里还叽里咕噜不停地念着奇怪音节。

 之后便是跨火盆,别人家的火盆里烧的是木材,可刘家的火盆里烧的却是纸钱。

 刘家是一个大家族,院子里早已经坐满了人。

 那年正值闹饥荒,只要有人家办酒席,十里八村的人都赶着去,只为了能够吃上一顿饱饭,刘家又是爱惜脸面的人,也没把这些“饿死鬼”撵出去。酒桌上的人也只顾着往自己嘴里塞肉,哪有闲工夫瞧新娘子。

 王娟被牵到堂屋里,高堂上坐着一个穿着大褂的中年男人,并没有见到新郎官的身影。

 那中年人揭开了王娟的盖头,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她,随后点了点头,冲旁边的人招了招手,说了些什么。

 那人会意,转身进了屋,抱出来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。这孩子一脸病态,穿着一身喜装,正睡得香甜。原来和王娟成亲的是这个病怏怏的小娃娃,可是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反悔了。

 说到这里,王老爷子忽然停了下来,哆嗦着手装满了一锅子烟,点燃之后狠狠的吧嗒了两口,眉头这才有所舒缓。

 “村里面有丫头出阁,自然要派人送亲。当年我才六岁,老爹又能在村里说上话,这种好处自然有我一份。不过,当天吃过酒席后,我就被送了回来。接下来的事情,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。”

 三天之后,那孩子总算是醒了过来,勉强能下地走路了,这可把财主高兴坏了,又是大摆宴席。家里工人们无论男男女女都可以上桌吃饭,可惟独忘了还有王娟这个人。

 所有人都喝多了,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王娟一个人收拾。一直到第二天上午,她才把家里整理干净。

 整理完之后还不能去休息,又得去烧水伺候丈夫洗簌。一整天,王娟都没能合眼。

 这日,去城里办年货的陈铁生回来了,见到自己心爱之人成为主家的少奶奶,陈铁生悲恸不已。可奈何尊卑有别,陈铁生只好将那份感情死死的压在心底。

 日子一天天过,王娟虽是刘家的媳妇儿,但却空有一个身份,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她都得干。

 原以为自己任劳任怨能得到善待,没曾想反倒是引起了仆人们的反感,说王娟抢了他们的活儿,还做得不仔细,害得他们被财主骂。

 那年代,仆人干活儿不利索被骂都是轻的,严重的会被赶出去,一分工钱都别想拿到。那时候正闹着战乱饥荒,没了饭碗就等于没了命。

 仆人们私下里说着她的坏话,背地里还故意刁难她。

 虽说是少奶奶的身份,但实际上在刘家的地位还不如一个长工,即使偶尔有个仆人欺负了她,家里人也不会理会。

 那时候,女人地位本来就低下,更别说王娟只是拿来冲喜的药引子。

 僭越的事情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,王娟开始处处受到针对。

 渐渐的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,不再和别人抢活儿干了。可这些仆人也精明了,只要是哪些地方没做好,都会说那是王娟牵的头。

 王娟是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。

 所谓有压迫就有反抗,时间一长,她开始厌恶这里的人和事,萌生了逃跑的念头。

 一年惊蛰,王娟趁着家里人开荒的机会选择了逃跑,可还没出村就被地里面的长工抓住了。

 回来之后,刘家人便将她绑到柴房一顿毒打,一整日下来几乎没了命。

 刘家人还放下狠话,说她要是再敢逃跑,就断了她娘家的粮食,让她一家老小统统饿死。

 危言加毒打,让王娟断了逃跑的念头。她面如死灰的躺在柴房里,听着外面的雷雨声,期盼着上天降下一道雷电来,了结了自己。

 可在刘家求生都不容易,求死又怎能如愿。

 夜里,她的丈夫摸进了柴房,给她送来一碗米饭。说是瞒着他爹送来的,等她吃完后,就去求求他爹将王娟放了。

 王娟泣不成声,就着眼泪吃了第一顿饱饭。

 自此以后,无论刘家人怎么对她,她都默默忍受着。

 又过了几年,王娟快二十了,越发的成熟漂亮。家里人商量着,应该是时候让他俩圆房了。

 可她的丈夫虽说也十多岁了,但还是体弱多病,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。

 自从那夜送饭之后,王娟就就对自己的丈夫有了改观,但也仅是当弟弟看待,从没想过要和他行男女之事。

 当天夜里,王娟说什么也不让丈夫碰她,那孩子倒也老实,自己裹着被子睡在踏凳上。

 可那孩子身子弱,没曾想睡一晚又犯病了。这次严重得多,请了好多大夫来瞧了,都说束手无策。没几天,就一命呜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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