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?!”我完全没听懂他的话,依然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。
他的嘴角又一次上扬,重新懒懒地倚回床边,开始低头检视自己身上那此狰狞的伤痕,还不时地轻轻用手指触动一下,似乎在考虑要怎样处理它们。
“给我。”他的声音依然很低沉,但听上去并不像刚才那样虚弱,他向我伸出手,手指修长,指节匀称,如果不是上面遍布伤疤的话,这可以算我见到过的最好看的手了。
我捡起针线包递过去,他却拉着我的手臂向下一扯,把我拖坐在他的双腿间。
“过来!”看我不知所措,他拉过我的双手压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,伤口处传来的冰冷湿滑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发抖。
“帮我压住两边。”他完全不理会我几乎要昏倒的表情,好整以瑕地穿好针线,开始低头处理自己的伤口。
“唔 ……”我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,用发抖的手指把伤口两侧的皮肉努力合拢在一起。
长长的针带着深蓝色的丝线在我的手指间不急不缓地穿行而过,每次收线时带起的皮肤的收紧,都让我的心脏内的剧烈地抽动一下。
我的视线完全无法从伤口上移开,一股晕眩的感觉向我袭来。
“跟我说话。”他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过,抹掉我鼻尖的汗滴,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一些,不由自主地抬起头。
他看我已经分散了注意力,这才又垂下头继续织补自己的伤口。
“你是谁?!”我深深吸了口气,努力忍着不去看他手上的动作,“是我父亲的朋友?”
他摇了摇头,似乎愣了一下,又接着点了点头,并没有再理会我。
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。
“嗒嗒,嗒嗒……”前几次听到的那种诡异的脚步声再一次从虚掩的门外传来,我立刻紧张地望向门的方向。
“嗒嗒。”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鬼头鬼脑地溜了进来,爪子里还抓着一大块麦饼。
“是你?!”
我看着逃笼出来的松鼠,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
害我差点摔断脖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小家伙!!它一点也不怕人,蹦跳着窜上我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,开始专心地开始吃东西。
这个小东西的加入,让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下来。
随着“咔嚓”“咔嚓”的啃食声,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。
终于,他像缝补衣物似的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,打完了最后一个线结,把针和线重新收回盒子里。
“你可以休息了。”
他站起身,伸展了一下四肢。
那条可怕的伤痕像条巨大的毒蛇蛰伏在他胸腹间,有种妖异的感觉。
房间顿时显得局促起来,我没想到他的个子居然那么高,也许我点起脚尖也才能刚刚达到他的肩膀。
我的心脏又开始狂跳,他的身体恢复状况似乎异于常人。现在这种情形,证明他已经有充分的体力,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!
“请……”我小声的,却很坚决地说,“你既然没事,就请到外面的马廊里过夜吧。”
他回头看我,表情有点奇怪。
我有点害怕,怕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。
但是,这里是我的家,我必须以主人的态度对待这个危险的家伙。
“拿上毯子,”我指了指床边的毛毯,“马廊里有我收集的干麦草,还有一只鹿……”
他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两秒钟时间,捡起毛毯,向门口走去,“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?!”我诧异地回头。
“这里已经被reaper发现了。”他已经走出房间,“我的人在桦树林外面。”
“什么是reaper?”我追出门,只看到他瘦削的背影,消失在漫天的大雪中……
“这里是我家,让你的人快滚!!我哪里都不去!”我的声音被大风吹散得毫无踪迹。
雪更大了,从窗口向外望去,天地间都变成了一体,远处的白桦林只剩下影子。
我再一次检查了所有的窗门,确定它们全都安全牢固。这才回到一楼大厅,往壁炉里丢了两块木柴,让炉火燃烧得更旺了些。
壁炉的铁架上,温着我要喝的药剂。
父亲说过,我从出生就得了一种病,一种基因缺陷的恶性贫血症,时常发烧和肌肉疼痛。
为了阻止变异的细胞对我身体的侵蚀,父亲不断改进我服用的药品,但却由于我身体的渐渐成长,变异细胞也不断产生耐药性,他不得不越来越频繁地把我送进地下室的维生仓里,进行短期休眠,让变异细胞不会更加活跃。
我小心翼翼地端着装满浓稠药剂的杯子,放在桦木的茶几上。
地下室的冰柜里,父亲所配的药剂已经所剩无几了。
松鼠被药剂的气味薰得丢下爪里的麦饼,跳上了窗台。
望着“哔哔”作响的柴堆,我有些发呆。直到现在,我才有时间回忆今天的发生的一切……
那些出现在白桦林边缘的活死人,难道就是红眼瞳的男人口中所说的“reaper”?
想到那些腐烂的人体,我又开始发抖。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被冰冻了一般,我不得不捧起杯子,让那烫手的温度传进身体。
我拉开窗帘的一角,院子里的马廊窗边,一盏昏黄的灯在暴雪中猛烈地摇动,让我的心里居然有了丝安宁……
还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下我自己。
手中的杯子渐渐冷下来,我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那些难喝的药水,苦得脸都皱在了一起。我决定不再想那些让人头疼的问题,一切都请自便吧!
“吱吱吱……”松鼠并不想和我一起回房间,它躲开我的手,跳上了高高的橱柜。
“好吧!你自己玩儿吧。”我耸肩,打了个哈欠。
药水的配方里有有助睡眠的药物,困意袭来,我决定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去睡觉。
二楼走廊尽头,是间小小的浴室。
我把自己缩在注满热水的浴缸里,心情才慢慢安稳了下来。
把扎在脑后的头发缓缓解开,看着丝丝缕缕的黑发在热气氤氲的水中蔓延开去,我突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……
这好像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世界了!我唯一和这个世界相关的人,已经不见了。
我的心像沉进了深深的黑暗,惶恐又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