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吱”,“吱吱。”
不知道过了多久,浴室的窗台传来的声音,让我从可怕的负面情绪里醒来。一定是留在楼下的松鼠,吃完了麦饼上楼来找我了!
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冷了,我抓起浴袍披在身上,感觉头昏沉沉的。
窗台的声音更响了。
水蒸汽弥漫在小小的浴室里,我不得不用手把玻璃上的水雾擦掉,才能看清窗外的情形!
漫天的大雪在马廊的屋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。
有几个黑影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圆木钉起来的马廊窗口攀爬。其中一个似乎听到了声音,直接向我的方向扭过了头。
一张脸!腐烂得露出半边牙齿的脸出现在我面前,像带着狞笑地看着我。
是“reaper”?!!
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!!
马廊的门窗能禁得起住这样怪物的攻击吗?!如果那些家伙钻进马廊,那……那个人就危险了!!
冷汗沿着我的额角流下,如果……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,全都是我的责任!如果我不坚持让他出去,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了!!
我连鞋子都来不及穿,赤着脚狂奔下楼。
我要让他进到房间里来!父亲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说过,这座小小的房子有结界,任何神仙妖怪都闯不进来!
如今,我只祈祷他的话是真实的!
松鼠被我的脚步声吓了一跳,窜到原木色的门框上。
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,寒风立刻呼啸而入,冻得我打了个冷战。
那些reaper似乎被灯光吸引,全部都聚集在那扇高高的小窗附近,马廊的正门前居然干净的连它们的脚印都没有。
我从衣架上扯过大衣裹在身上,小心翼翼地闪出门。
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足迹。
reaper们的嘶吼声如此近,随风传来的恶臭让我不得不用大衣领子捂紧鼻子。
我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马廊的桦木门上,却没注意脚下厚厚的雪堆下是湿滑的泥地,脚 下滑了个踉跄,惊叫出声。
嘶吼声突然停止,寒冷的空气似乎把一切都冻僵了……
我拼命捂住嘴巴,屏住呼吸!
马廊的转角处,缓缓探出半个脑袋……真的是只有半个脑袋!那个reaper的整个下巴都不见了,舌头没有喉骨的禁锢,伸得长长的,直垂到了胸前。
它充血的眼睛蒙着一层白膜,转动着脑袋向我望来。
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,一动不动地贴在门上。额上的冷汗已经变成了冰滴,挂在脸上……
仿佛又过了一个世纪,那个reaper身后,它的几个同类也纷纷探出身……
它们像根本看不到我,视线从我身上来回掠过,最后兴趣缺缺地转回去,继续低低地嘶吼着试图爬上外窗。
这是为什么?!我惊诧地目瞪口呆。不容我多想,有只手扯起了我的身体。
青草的味道再次萦绕在我周围,依然是那双没有温度的手臂,把我拉进了马廊。
马廊的门栓“卡嚓”一声落下。
我转头,刚好看到黑发红瞳的他也垂下头望着我。
“我……”死里逃生的恐惧几乎让我的心脏爆裂开来,双手抓着男人披着的毛毯抖得说不出话。
他突然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,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。
“……对不起……”我回望他,觉得似乎给他添了麻烦。
这时,我感觉腿边热乎乎的,一个毛绒绒的小身体拱了过来,是我养的那只小鹿,从麦草堆里钻出来,用力蹭着我的小腿。
“它们看不到你……”男人的手指磨梭过我的下颌,冷冷的,“蒙狄为什么,没带你走?”
我呆了一下,摸着小鹿温暖的小脑袋,心里却猛地冷了下来,“为什么?”
父亲绝对不会抛下我,独自逃离的……
我害怕再想下去,脑子里像有一只巨大的搅拌机,“嗡嗡”地搅动着,把我的思绪混成了一团混沌。
头好痛!眼前的境物开始暗淡,我拼命想要抓住什么,但是身体却控制不住向下滑。
四周的黑暗迅速弥漫过来,充斥了我的整个世界……
……
好黑!
这里哪里?!
我在黑暗里奔跑着,仿佛是在农场边缘的白桦林中迷了路。四周都是高耸的树干,我能感觉到树后蛰伏的危险,下一刻也许就会有活死人跳出来咬断我的脖子。
“救命啊!有人么?”我哭泣着无助地缩在一棵大树后面,寒冷包裹着我的身体,诡异的树林只能看到疯狂摇动的枝丫,却听不到任何声响。这个世界安静得可怕,就像小时候独自一人在无菌病房里醒来,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。
我抱着肩让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,这样的姿态能让我感觉到一点安全。
“小雨,快逃!!”
突然,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!
是父亲的声音!!
“蒙狄!我在这里……”我大叫,声音却只能在喉咙里挣扎,我急得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,希望疼痛能让我有点力气。
“小雨,你怎么还不走!这里太危险了。”
父亲蒙狄突然从我眼前的黑暗里走出来,脸上满是焦急无奈。
“你去哪里了?!为什么不带我走?!我好怕呀?”我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徘徊,嘴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。
父亲想冲过来拉我的手。
可是,我心里的惊喜刚刚绽放出一点火花,有两只腐烂的活死人从我身后的树顶跳落下来,在我的面前,把来救我的父亲撕成了无数血肉模糊的碎片!
“蒙狄!不,不要!!!”
我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醒来,发现自己胡乱挥动的双手被一只满是刀疤的手牢牢握着。
他盘膝坐在壁炉前,黑暗中炉火映着他的眼睛,像两颗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红宝石。
我被他抱在怀里,身上覆着灰色的毛毯。
四周是青石彻成的墙壁。
“……呜。”
我想说些什么,喉咙却痛得连口水都难以吞咽,汗水和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,噩梦中的景象把我的心撕成了碎片,痛得血肉模糊。
他看我渐渐清醒过来,这才放开我的双手,抹去汇集在我嘴角的泪珠。冰冷的手指抚在我的脸上,居然让我觉得舒服了一些。
“你又发烧了。”他低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像在叹息,“把药喝了。”
一股熟悉的味道凑进我的嘴巴。
“不……”我无力地把杯子推开。
想到梦里的情形,我根本不想吃药。
他并没有劝我,只是抿了一口苦涩之极的药,垂下头凑近我的脸,不等我反映,他冰冷的嘴唇就贴上了我的嘴巴。